姑姑家的屋前有一株柿子树。我和堂哥、表哥、表姐、表嫂坐在屋前晒太阳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那株柿子树，它斜斜地生长在那个垮了半边的土坎上，树叶全落光了，枝头却挂满了红红的柿子。我记得上一次来看姑姑的时候，柿子还是黄黄的，树上有几片稀疏的叶子。

　　我的老家把这种柿子叫作“鸟柿子”，彭军娭毑家的屋后就有两株这样的鸟柿子树，每年秋天过后，我们就去那里打柿子，回来把它放在谷堆里，待几天鸟柿子变得软软的，就能吃了。

　　看到这些红红的鸟柿子，我忽然有一种想打下几个尝尝味道的想法。表嫂便拿出一根长长的竹竿，我用它在树上扑打了几下，掉下来好多粒柿子，我把它们捡起来，挑了几粒熟透了的，依旧坐在屋前晒着太阳。

　　这些鸟柿子，其实也就超市买的圣女果一般大小。我慢慢地剥去柿子皮，露出了红红的果肉，轻轻地咬上一口，甜甜的、涩涩的，还是记忆中的那种味道。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树林里飞出来几只白头翁，在枝头嬉闹着，跳跃着，“咕嘟噜～咕嘟噜～喳喳”地叫着，啄食着鸟柿子。这些年，这些柿子极少有人采食，便成了鸟们冬天的口粮，成了名副其实的“鸟柿子”。

　　这株柿子树，自从20多年前姑姑家的房子建到这里就有了。树虽然不大，却年年都结了果子。20多年的柿子树，我仿佛感觉它有些苍老，它朝南面的枝条密密匝匝，北面却只有稀疏的几根。

　　也是20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姑姑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姑姑虽然年近七旬，却说话声音洪亮，经常还一个人走路上街去县城的南司湾看望我的五伯母，回来时还看到她脱掉袄子，夹在腋窝下，脚步矫健地走在回家的那条坡路上，精神矍铄的样子。

　　如今姑姑却垂垂老矣，90多岁的姑姑，这些天只能躺在床上，起床也要人扶了。我去她床前看望她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满侄子来了。”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表嫂说，好多人来，她都不认得了。

　　姑姑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满头的白发，布满皱纹的脸，稀疏的牙齿。我握着姑姑瘦弱的手，还能感觉她的体温，只是没有以前那样的温热。躺在床上的姑姑，就像冬天天空中的那些干枯的树枝，岁月在侵蚀着她的生命。

　　我走出门来，白头翁还在啄食着鸟柿子。我捡起一颗石头，朝树上砸去，鸟们受了惊吓，“嗖”地都飞走了。我多想这些柿子还能留几颗，待到明年春天，枝头再绽满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