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枫
在《喧哗与骚动》的结尾凯丹丝(凯蒂)的章节里,威廉·福克纳补充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图书管理员,一个老处女,“一个星期以来,她始终看起来心烦气躁,似乎神经马上就要崩溃了。所有来图书馆的人都看到她慌乱地将办公桌抽屉关上,然后再用钥匙把它锁上。”在一天的下午三点,她夹个皮包,锁了图书馆,“走进一个黑咕隆咚,平时只有男人进去的,像洞穴一样的店堂。”,去找老板杰森。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美丽、冷酷而又镇定的女人。“杰森,我们得救救她!杰森,我们得救救她!……”杰森面对图书馆理员的求救,竟然将画摔到了图书管理员脸上,尽管他知道画上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凯蒂。图书馆理员又来到黑人居住区,将那画给了一个黑老太婆(杰森家的老佣人)看。对方看了画以后,将画按原来的纹路折叠起来,还给了图书管理员,说:“我的眼睛已经不行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尽管图书馆理员流着眼泪喊道:“她就是凯蒂,看,她真的就是凯蒂啊!”也毫不理会。图书馆理员只得回到了她的住地,“她默默地哭泣着,同时想到:这就是原因这就是她不去看那张照片的原因她已经知道不管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凯蒂凯蒂都并不需要别人去救她因为她因为没有任何值得拯救的东西了她现在早已经把值得拯救的东西丢光了”
这个故事的神秘气氛远不是我描述的这样肤浅,她一次次地拷问着我的心灵。当然,她给我的震撼最重要的是她燃烧出的艺术火花,如果换成我们来写,也许就会这样:图书管理员得到自己的闺蜜凯蒂,因为身患重病无人照料十分危险的消息后,神色惊慌面容憔悴,她关掉了图书馆,带着那幅凯蒂的画,去找凯蒂的弟弟杰森。杰森看完画后,首先承认画中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凯蒂,但当图书管理员提到凯蒂很危险的时候,他拒绝去救助。图书管理员只得去找当年抚养大凯蒂的老黑佣人蒂尔希。但蒂尔希以自己眼睛不好使为由,也拒绝去救助轻浮放荡的凯蒂。图书管理员只好伤心地哭泣。
我们不难发现,威廉·福克纳在描述中,角度和情感都控制得非常好。他采用了多视角的方法,并且没有过度地渲染氛围:“一个星期以来,她始终看起来心烦气躁,似乎神经马上就要崩溃了。”这是人物视角;“走进一个黑咕隆咚,平时只有男人进去的,像洞穴一样的店堂。”这是云端视角;“所有来图书馆的人都看到她慌乱地将办公桌抽屉关上,然后再用钥匙把它锁上。”这是纯客观叙事。“她因为没有任何值得拯救的东西了她现在早已经把值得拯救的东西丢光了”,采用一气呵成省略标点符号的方式(在该小说中,这样的现象比比皆是,有的还将整页排满文字,将整页文字排成各种几何形状),使得语境的氛围更加浓厚,而读者也必须打起精神并连贯着情感,才能获得阅读的快感。就这样,事件的广阔性出来了,人的命运感出来了,人对社会循环的感觉出来了。而我们的描述则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这个东西我以前就只觉得人家的写得那么入骨,但就是不知道是怎么达到这一境界的。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许多。
来源:今日宁乡
作者:魏枫
编辑:陶湘
本文链接:https://wap.ningxiangnews.net/content/2018/05/28/56366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