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8月末的夜茒，由于“秋老虎”作怪，白天气温连日发威，天气异常闷热。父亲赤着肩膀，穿条短裤，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在低矮的土坯房里，围着一张破烂的桌子，不停地来回走动。秋娃坐在土砖上，手握一张通知书，一言不发地看着父亲。一个时辰后，父亲才坐到凳上，秋娃赶忙拿着蒲扇，一边为他扇风，一边将通知书递到父亲跟前。父亲接过一看，通知书标明学费15 元，良久才说：“你还有三个弟妺要读书，他们学费一期不到10元，现在连他们的学费也无着落。”

秋娃非常懂得父母的艰难，放学一回家，带着弟妹，为队里放牛割草，每天多挣5分工。在学校里读书，非常用功，下课10多分钟休息时间，也是手持书本坐在教室自习。这次初中毕业考高中，他是全校唯一考上最好的县直一中，拿到这张油印录取通知书，16 岁的秋娃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家里的境遇。暑假期间，他起早贪黑出集体工，到队上插田、扮禾忙“双抢”，多挣一点工分，减轻家里负担。

秋娃妈等三个孩子睡后，轻轻地走出房间，来到秋娃父子俩身边，摇着他爸肩膀说：“去借钱吧，秋娃想读书。”

秋娃爸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头：“到那里去借钱呢？”

秋娃拿着扇子靠墙坐下，说：“今天一早，我看见山背后的七伯公，用土车子绑了一头肉猪送到食品站去卖了。”

“他会借吗？前几年借的20多块钱至今没还。”秋娃爸挠着头说。

“你还是去借吧，多讲几句好话。”秋娃妈催着他。秋娃爸再挠着头说：“那就试试吧。”

秋娃父子俩到了七伯公家，刚说一个借字，七伯公把手一摇，说了一大堆不中听的话。秋娃爸气得拉着他往外就走。

两里多山路，秋娃父子俩感觉很长，两人都默默地走着，静得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突然，秋娃一声尖叫。他左脚踩着软绵绵的东西，以为是蛇。秋娃爸蹲下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帕包裹着东西，打开一看，里面卷着一沓钱，数了数有70 多元，里面夹了张纸，借着手电光看，是一张派购牲猪结算单，上面写着七伯公的名字，原来是他丢的钱。秋娃爸暗喜，把钱塞进口袋，拍拍儿子的肩，说：“读书有希望。”

秋娃一个箭步拦住爸，宁愿不要这钱交学费读书，坚决要把钱退给七伯公。见爸不肯，秋娃一把抢过钱，一个人走进七伯公家，把钱交给了他。

秋娃没凑齐学费，无法进县直一中，每天只好跟父亲拿着锄头到队上出集体工，每天挣7分工。开学一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秋娃背着喷雾器在田里打农药，队长领着一个人找到他，这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自称是县直一中的老师，特地来劝秋娃去读书，秋娃说凑不起学费，老师说你来读书，学费我先帮你垫着。就这样，秋娃把喷雾器交给队长，跟着老师来到县直一中读书。

十多年后，大学毕业后的秋娃在京城谋教。暑假期间，回乡下省亲，遇上了高中同学冬娃，聊起往事，说到老师这个话题，秋娃问起那个戴眼镜的余老师还健不健在？冬娃说早两年还健在，他看过班主任老师好几次，老师说起你秋娃，总是满面的自豪。秋娃要了余老师家详细地址和电话，一定要去看看余老师。

当秋娃来到余老师家，迎进家门是余老师的老伴，他坐下忙问余老师那里去了，师母说去逝了。秋娃安慰师母几句，师母说余老师生前常念你，说秋娃是个最诚实、最努力的孩子，不但救了一家人，还帮助了他自己。

秋娃不明白，怎么救了一家人？

师母解释：你秋娃捡了七伯公的猪款钱主动还给他，一星期后，他家吃了在山里捡拾的一篮野生磨菇，一家七口人食用后全部中毒，送到医院，刚好这些钱派上用场，要是没这钱，后果多严重。

秋娃连问师母，余老师怎么知道的？

师母说：“秋娃，七伯公是你老师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