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邦

“哥，焗油不？”

“……”

“过年了，焗个油吧，年轻的呢。”

我真的老了？需要染下头发才能过年？

……有钱没钱，过年好歹得收拾一下，泡个澡，理个发，换套干净的衣裳，把身上这些馊的酸的都抖落掉，打起精神，迎接新的小确幸。

客居丽江过年，还是头一次。

丽江是一块乐土，蓝天白云，山明水净，空气好，又不甚冷，最可爱的，在这里能实现鞭炮自由、烟花自由，没有人剥夺你的快乐。

在长沙乡下，我们不叫春节，我们叫过年。春节算不得节，只能算假，7天长假，从前正儿八经的过年，得从除夕过到元宵，热闹欢腾半个月。

春节不外乎联欢晚会，难忘今宵，约饭，约酒，约牌，约麻将。

过年则是大团圆，大红包，大排面，除扬尘，办年货，炸黄馃子，炸豆腐，张灯结彩，游子归乡，家家有米，年年有余，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除夕祭祀，儿孙跪满堂，供三牲五谷，温暖的烛光晚餐，祖宗先用……粗食不忘天地德，布衣常念祖宗恩，慎终追远，只报喜，不报忧。

过年还要放鞭炮。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时光荏苒，十年没在家过年了。

我欠春风十亩田。

……酒店天台上阳光甚好，温暖如春，窝在沙发里，困了就打个盹，兴致来了造一听风花雪月啤酒，遥望玉龙雪山，在蓝色天际闪闪发光，像摩梭女人的银簪子……街巷里冷不丁地响起一串爆竹声，惊得你直喷啤酒，心里却是喜洋洋的，久违了这味道，年的味道。

三十那天上午，我寻摸到白沙镇，去看望一位朋友，离古城有七八里地，满眼古朴的纳西民居，玉龙雪山也愈发近了……偶遇屋后一树盛开的桃花，街边一场古乐演奏，还有烟花爆竹零售店。

古乐演奏的老爷子们半睡半醒，吹拉弹唱却甚是流畅，龙骧凤翥，阳光温柔，我拍了一小段，蹲身放下二十元钱。

烟花店的老板娘额外送我一盒甩炮，因为我买了不少冲天炮和小花棒，她以为我家里孩子多。

新年快乐啊，纯朴善良的人们。

只盼那日头落西山沟了。

晚上，邻居家放烟花，满天的流光溢彩，忍不住也要上天台过把瘾，就像牌桌边上的看客一样心痒痒手痒痒。

几个东北来的大学生，边玩边做青旅的义工，组织一众房客共享除夕大餐。我把烟花送给了这些小可爱们。

看着烟花刷刷地往上冲，纷飞出五光十色的火焰，绽放着寂寞的美丽，也绽放着激动的心情，映照你的双眸，温暖你的乡愁，忽远忽迩，如梦如幻。而这时山城的夜空，烟火此起彼伏，争奇斗艳，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地面上也没消停，家家户户爆竹齐鸣，务求一个满地彩、开门红……

丽江古城，今夜无人入睡。

古城里的石桥下，清澈的流水映着桔黄的灯光，夹岸花枝叶蔓，而游人如鲫。那些白天在石板路上得得行走的马帮已消失不见，巷陌里飘散着隐约的马粪味，我穿过夹着马粪味的晚风，逡巡于慢摇的吉他和DJ的电音之中，每条巷子都在迎接憧憬，每个人都在敞开心扉，这满墙满地的三角梅和炮仗花，这细语呢喃、温暖醉人的春风，即是丽江最好的艳遇。

风尘可慰，新年新味，还是要数丽江的腊排骨……方桌，马扎，开火，紫蓝色火苗舔着乌黑的砂锅，高汤，入新鲜的牛肝菌，白萝卜，红枣，陈皮丝，稍待水沸，放进寸斫的上好肋排，腊排骨已事先料理好的，再入砂锅滚上几滚就能吃，醮辣子面，醮老干妈，醮侧耳根，口轻口重，丰俭随君。

女生来敬酒，道是“新年快乐！”，男生来敬酒，仰脖子干，“发财发财！”